這一晚,添馬艦公園很美。我去到,‘綠地氈’經已坐滿了人,陳惜姿在講T恤大象的象徵,說到大象如何溫柔對待小孩,是善良的動物。我驚異於場地設施的完備,大喇叭和兩個大屏幕讓全部參與集會的人士都清楚看著、聽著。沿著斜坡往立法會外走,也是一片的人海。他們為什麼出現在此地?如斯美麗的週六晚上,不應是家庭共聚天倫,情侶燭光共對的好時光?不過,他們還是走出來了,在月圓皎潔之夜,遠處眺望燈光璀璨的維港景色,心裡有所觸動。場內瀰漫著一股只能心會而不能言傳的氣氛,大家屏息以待,待到台上再一次激勵人心的話,再一次理直氣壯地喊口號,我們的疾呼劃破長空。之後又歸回寧靜,我們都在沉思,都感覺到卜卜跳動的心,此刻為了良知而跳動。黃耀明和劉以達上台獻唱,全場以熱烈掌聲歡迎。我一直在思忖,有那種力量可以超越人與人之間眾多的不同,把各位串連起來,匯水滴為汪洋。這晚,我彷彿找到了。這平凡一夜中的不平凡,表現於我們為堅守良知、維護真相的付出。我們心中都有一隻善良的大象。
2012年9月3日 星期一
2012年9月1日 星期六
此心安處是吾鄉
燈下讀書,找來蘇軾一首不太有名的《定風波》,卻覺得甚有感觸。
常羨人間琢玉郎,天應乞與點酥娘。自作清歌傳皓齒,風起,雲飛炎海變清涼。
萬里歸來年愈少,微笑,笑時猶帶嶺梅香。試問嶺南應不好,卻道,此心安處是吾鄉。
蘇軾《定風波》
話說蘇軾有位好友王鞏(就是詞中琢玉郎),被貶到荒僻之地,卻幸有一位歌妓(美名作點酥娘,原名柔奴)陪伴,歷盡艱辛。蘇軾與朋友聚首,他問歌妓,嶺南這蠻夷之地不太適合你吧。她淡淡回應說:此心安處,便是吾鄉。‘風起’一句,說歌妓清脆溫婉的歌聲使人心神調和舒暢,就像暑氣吹過海洋變得清爽之風一般。其實人生不斷要適應新環境,不管是環境變了,還是身邊的人不同了,變幻的環境逼使我們適應。這會給我們帶來焦慮、惘然,彷彿重新檢視自己個體與周遭人的關係,逼我們放棄舊習慣,且豐富我們的體驗。這句詞提醒我們,‘家’這個概念未必只是指物質存在的屋子,更可以是順應著‘心之所安’而定。縱是如此,不是每到一處都可以將之換轉成‘家’,因為‘心之所安’多數是由人造成的。看蘇軾筆下的歌妓,應該是對王鞏一往情深,所以願意相隨他至天涯海角都找到心之所安。知音友、家中人、從小的玩伴、同窗,他們大概都能帶來‘家’的感覺吧。
書裡還提到很有趣的文學軼事。唐代大詩人劉禹錫被貶至安徽。按規定,他可獲得三間住屋。當地的策知縣刁難他,讓他住縣城南面。他泰然自若,撰寫了對聯:面對大江觀白帆,身在和州思爭辯。策知縣怒火三丈,將他家搬遷到城北,由三間屋變做一間半。劉詩人這樣回應:楊柳青青江水邊,人在歷陽心在京。依然表現其怡然自得。那般,策知縣再度懲罰他,將他家遷走至城中,屋子僅能容下一床一椅。他就是這個情形下寫下留名後世的《陋室銘》,請人刻於門前。全篇語言精煉,是絕佳中文,我且抄寫如下:
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。水不在深,有龍則靈。斯為陋室,唯吾乃馨。苔痕上階綠,草色入簾青。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。可以調素琴,閱金經。無絲竹之亂耳,無案牘之勞形。南陽諸葛廬,西蜀子雲亭。孔子云:何陋之有?
劉禹錫《陋室銘》
我尤其喜歡那句‘苔痕上階綠,草色入簾青’。這句對聯裡的顏色詞皆為動詞,表現得春意盎然,大自然融入家中,富有動感。還有,‘無絲竹之亂耳,無案牘之勞形’讚揚田園生活的靜謐和悠閒。近日讀到林語堂寫,曾國藩寫信勸告子侄務農,過簡樸的生活。因為讀書務農之家,培育淳淳學子,使他們自小明白盤中餐得來不易,學會節儉持家,不受奢華生活的引誘。反觀現代中國,很多人講求財源滾滾,買車買最新科技貨品,鼓吹消費主義來推動經濟,而農耕生活也成為少數,難怪樸素踏實的人不是主流。
此心安處是吾鄉:家的感覺就是當你和身邊人建立起深厚的情誼,而感受到的愛護。就算是像劉禹錫一樣,屢遭搬家,但他保持平靜的心境、讀書彈琴,接待友人,使他不局促於環境。放開心懷接受改變,籍著所愛的人和事滿足心境,從新環境中的得著會是意料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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