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2月29日 星期三

年終小悟

   剛才看的一零年大事回顧,看得我心血來潮,情緒跌蕩,感到一種似曾相識的熱誠和激動。

   或者處這資訊爆炸的時代,奔流如狂浪的訊息已洗刷掉那些舉足輕重的事件,我們都更易忘記,如蜻蜓點水,水過不留痕。慶幸看到這類總結性質的節目,使我於一小時內體驗動人的場面,重看可笑的官腔,使人激憤的言辭,還有可引為借鑒的行為過錯。
   
    一年過去,日子一天復一天不經不覺的流逝,年終回首,驚異於所經歷的喜怒哀樂。感嘆的,是人事的變遷,是在鎂光燈下,目睹出爾反爾、虛偽無恥、獻媚逢迎的張張醜陋臉孔。珍重的,是幾位寂寂無名的平民英雄,捨身成仁:殉職的、在志願工作中犧牲的、盡忠職守的。他們象徵著希望。

    大是大非面前,願我們都能分辨對錯,就算是強權面前,我們都能捉緊信念。那句俗套的句子也不妨拿來引用:面對石壁,我們都站在雞蛋的一方。

    一年盛載了多少無情和熱情、希望和現實、喜悅和哀愁、唏噓、忿忿不平、成功和失落?


    噫!雖然感觸,卻表現了生命之絢爛!

2010年12月26日 星期日

《滑稽列傳》 史記


滑,亂也;稽,同也。辯捷之人,言非若是,言是若非,能亂異同(司馬貞索引)。

滑稽列傳寫的人物能言善辯,以機智和聰敏向君主進諫。淳于髡以‘鳥止於庭,不飛則已,一飛沖天;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’喚醒沉醉酒樂而荒廢政事的國君,以使齊國威行三十二年。

他又借解釋自己能喝一斗和一石之因來帶出樂極生悲,酒極則亂的道理,教使威王‘罷長夜之飲’。

優孟冒險向莊王進諫,以順水推舟之法展示莊王溺愛馬匹之不智。他巧妙避過莊王所下‘敢以馬諫者,罪致死’之諭,反諫君主以國君葬禮來取代大夫葬禮以葬愛馬。一句‘貴馬賤人’使莊王省悟,最終馬匹‘葬之於腹腸’。優孟又於王前搖頭而歌,替孫叔敖之子爭到酬勞。

優旃以口才使陛楯者從秦王得到‘半相代’,不必佇立於外被雨淋,又勸阻了秦王擴建獵場。

能言善辯之士以口才為工具、為護身符,達致目的。忠言向來逆耳,進諫也需技巧。君王的龍顏不可犯,但從這些故事中所見,君王還是能自省而醒悟過失。太史公開首寫道‘談言微中,亦可以解紛’,呼應這些諫士的共通點。縱然六藝於治一也,但要達致活靈活用之道,還需要像列傳中人物那樣,以機智因勢利導,那就水到渠成。

想來,列傳裡描繪的國君雖然偶爾糊塗,執政不當,下達無理諭令,但總算錯而能改,尚能亡羊補牢。今朝執政者,卻似乎充耳不聞異見,那是進諫者的口才比古人遜色之故與否?

史記 《滑稽列傳》(節錄)
    孔子曰:「六藝於治一也!《禮》以節人,《樂》以發和,《書》以道事,《詩》以達意,《易》以神化,《春秋》以道義。」太史公曰:「天道恢恢,豈不大哉!談言微中,亦可以解紛。」淳于髡者,齊之贅壻也。長不滿七尺,滑稽多辯,數使諸侯,未嘗屈辱。齊威王之時,喜隱,好為淫樂長夜之飲,沈湎不治,委政卿大夫;百官荒亂,諸侯並侵,國且危亡,在於旦暮,左右莫敢諫。淳于髡說之以隱曰:「國中有大鳥,止王之庭,三年不蜚,又不鳴,王知此鳥何也?」王曰:「此鳥不蜚則已,一蜚沖天;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。」於是乃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,賞一人,誅一人,奮兵而出,諸侯振驚,皆還齊侵地,威行三十六年。語在《田完世家》中。
  威王八年,楚大發兵加齊。齊王使淳于髡之趙請救兵。齎金百斤,車馬十駟。淳于髡仰天大笑,冠纓索絕。王曰:「先生少之乎?」髡曰:「何敢!」王曰:「笑豈有說乎?」髡曰:「今者臣從東方來,見道旁有穰田者,操一豚蹄,酒一盂,祝曰:『甌窶滿篝,汙邪滿車,五穀蕃熟,穰穰滿家。』臣見其所持者狹,而所欲者奢,故笑之。」於是齊威王乃益齎黃金千鎰,白璧十雙,車馬百駟。髡辭而行,至趙。趙王與之精兵十萬,革車千乘。楚聞之,夜引兵而去。
  威王大說,置酒後宮,召髡賜之酒。問曰:「先生能飲幾何而醉?」對曰:「臣飲一斗亦醉,一石亦醉。」威王曰:「先生飲一斗而醉,惡能飲一石哉?其說可得聞乎?」髡曰:「賜酒大王之前,執法在傍,御史在後,髡恐懼俯伏而飲,不過一斗,徑醉矣。若親有嚴客,髡帣韝鞠��,侍酒於前,時賜餘瀝,奉觴上壽,數起,飲不過二斗,徑醉矣。若朋友交遊,久不相見,卒然相覩,歡然道故,私情相語,飲可五六斗,徑醉矣。若乃州閭之會,男女雜坐,行酒稽留,六博投壺,相引為曹,握手無罰,目眙不禁,前有墮珥,後有遺簪,髡竊樂此,飲可八斗,而醉二參。日暮酒闌,合尊促坐,男女同席,履舄交錯,杯盤狼藉,堂上燭滅,主人留髡而送客,羅襦襟解,微聞薌澤,當此之時,髡心最歡,能飲一石。故曰:酒極則亂,樂極則悲;萬事盡然,言不可極,極之而衰。」以諷諫焉。齊王曰:「善。」乃罷長夜之飲,以髡為諸侯主客。宗室置酒,髡嘗在側。
其後百餘年,楚有優孟。
    優孟,故楚之樂人也。長八尺,多辯,常以談笑諷諫。楚莊王之時,有所愛馬,衣以文繡,置之華屋之下,席以露床,啗以棗脯。馬病肥死,使群臣喪之,欲以棺槨大夫禮葬之。左右爭之,以為不可。王下令曰:有敢以馬諫者,罪至死。優孟聞之,入殿門。仰天大哭。王驚而問其故。優孟曰:馬者王之所愛也,以楚國堂堂之大,何求不得,而以大夫禮葬之,薄,請以人君禮葬之。王曰:何如?對曰:臣請以彫玉為棺,文梓為槨,楩楓豫章為題湊,發甲卒為穿壙,老弱負土,齊趙陪位於前,韓魏翼衛其后,廟食太牢,奉以萬戶之邑。諸侯聞之,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。王曰:寡人之過一至此乎!為之柰何?優孟曰:請為大王六畜葬之。以壟灶為槨,銅歷為棺,齎以薑棗,薦以木蘭,祭以糧稻,衣以火光,葬之於人腹腸。於是王乃使以馬屬太官,無令天下久聞也
楚相孫叔敖知其賢人也,善待之。病且死,屬其子曰:“我死,汝必貧困。若往見優孟,言我孫叔敖之子也。”居數年,其子窮困負薪,逢優孟,與言曰:“我,孫叔敖子也。父且死時,屬我貧困往見優孟。”優孟曰:“若無遠有所之。”既為孫叔敖衣冠,抵掌談語。歲余,像孫叔敖,楚王及左右不能別也。莊王置酒,優孟前為壽。莊王大驚,以為孫叔敖複生也,欲以為相。優孟曰:“請歸與婦計之,三日而為相。”莊王許之。三日後,優孟複來。王曰:“婦言謂何?”孟曰:“婦言慎無為,楚相不足為也。如孫叔敖之為楚相,盡忠為廉以治楚,楚王得以霸。今死,其子無立錐之地,貧困負薪以自飲食。必如孫叔敖,不如自殺。”因歌曰:“山居耕田苦,難以得食。起而為吏,身貪鄙者餘財,不顧恥辱。身死家室富,又恐為奸觸大罪,身死而家滅。貪吏安可為也!念為廉吏,奉法守職,竟死不敢為非。廉吏安可為也!楚相孫叔敖持廉至死,方今妻子窮困負薪而食,不足為也!”於是莊王謝優孟,乃召孫叔敖子,封之寢丘四百戶,以奉其祀。後十世不絕。
    其後二百餘年,秦有優旃。
  優旃者,秦倡侏儒也。善為笑言,然合於大道,秦始皇時,置酒而天雨,陛楯者皆沾寒。優旃見而哀之,謂之曰:「汝欲休乎?」陛楯者皆曰:「幸甚。」優旃曰:「我即呼汝,汝疾應曰諾。」居有頃,殿上上壽呼萬歲。優旃臨檻大呼曰:「陛楯郎!」郎曰:「諾。」優旃曰:「汝雖長,何益,幸雨立。我雖短也,幸休居。」於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。
  始皇嘗議欲大苑囿,東至函谷關,西至雍、陳倉。優旃曰:「善。多縱禽獸於其中,寇從東方來,令麋鹿觸之足矣。」始皇以故輟止。
  二世立,又欲漆其城。優旃曰:「善。主上雖無言,臣固將請之。漆城雖於百姓愁費,然佳哉!漆城蕩蕩,寇來不能上。即欲就之,易為漆耳,顧難為廕室。」於是二世笑之,以其故止。居無何,二世殺死,優旃歸漢,數年而卒。
  太史公曰:淳于髡仰天大笑,齊威王橫行。優孟搖頭而歌,負薪者以封。優旃臨檻疾呼,陛楯得以半更。豈不亦偉哉

2010年12月23日 星期四

生活的樂

光陰者,百代之過客。然則,於短暫的生命裡,多少人勞勞役役,在煩囂忙碌中匆匆渡過?早上,地鐵站裡人頭湧湧的場面,行人路上蹀躞街頭的上班一族,還有馬路上的車水馬龍,構成一幅現代生活圖。夜裡還沒有歇息的跡象:街道旁五光十色的霓虹燈,遠看像是紅白光束的往來交通,人跡沓雜的食肆和煙囪冒出的炊煙。一切,顯得那麼繁榮耀眼,似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。本來人生苦短,還過著走馬看花的生活,更會覺得如白駒過隙。晚上倚著床邊,只感覺疲憊的身體,沉甸甸的眼皮,也沒暇多想了。有時夜闌人靜,心頭卻悵然若失,那種源自心靈而生的純潔快樂,似乎埋沒在內心深處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心靈上的滿足和舒坦,聽上去唾手可得,卻始終與很多人擦肩而過。百感憂其心,萬事勞其形。人生路上遇到的挫折,生活上的不如意,別人的誤解,對自己的質疑……凡此種種,捆綁著心靈,而動搖信心。就算生活在衣食無憂,安居樂業的社會裡,不免時而被愁緒煩擾。但這些憂慮只能為自己衍生不快。樂天的性格,意味著對自己懷有信心之餘,又能坦然面對現實的限制。因為,行事無愧于心,如君子坦蕩蕩而不怕給人話柄,才能昂首向前。小人之所以常戚戚,是因為內心的愧疚和罪惡感築成一道屏障,忌憚被人揭發的一天。自信的來源還有不懈的付出和努力,以免去自責和慚愧,蛻變成梁啟超筆下最樂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過著平凡的生活,不免偶爾因沉悶而惆悵。人總是要懷著願景、希望和夢想,來填補心靈的空虛。小孩兒天真無邪,笑顏逐開,身邊的花草、鳥雀也能引來他們注視良久,是出自好奇心。童心未泯,是保持著開朗的心境,聽見有趣的事會細想,看見新奇的事會欣賞。全神貫注在當前,就是在眼前堵牆,圍住了思想空間。要讓想像馳騁,為生活塗上色彩;要懷著對未來的憧憬,把心靈寄託在美好的未來。尋夢能為生活注入新力量,就像將蒙塵的銀器擦亮,煥然一新。畢竟,夢想只是縹緲,是那顆閃耀夜空的星星,尋夢的過程才是重要。投入生活,敬業樂業,別安於逸而勉強敷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能為心靈找到歸宿,遇挫折而一笑置之,還要豁達。遭到貶謫的歐陽修到了滁州,寄情山水,自得其樂,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他細心留意景色的變化,四時之景,徜徉在山水間,閒時臨溪釣魚,或搜羅山餚野蔌陳列其前,又與知己對酌以歡。陶淵明離開穢俗的官場,載欣載奔回到田園,悟覺心不應為形而勞,而應委心任去留,懊惱世人的遑遑欲何至。這些官場失意的文人,反思人生的真諦,響徹雲霄,引人遐想。

想來,蘇軾吟嘯雨中且徐行,何又不是滲透出一種揚眉瞬目的自信,又同時心情豁達?